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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急敗壞的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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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急敗壞的媽

醫院的一間小室外,聚集著幾個人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,匆匆而來的顧雲周,臉色也不好看。

“董事長……董事長……”看見顧雲周來了,幾個人強打精神,連忙和顧雲周打招呼。

顧雲周沈著臉,指著房門,“人在裏面?”

“是。”一個人答道。

咬了咬腮,顧雲周深深呼吸,一擰門把手,走了進去。

小室裏很安靜,陳設也簡單,只有一張小床,小床上躺著個人,也可以說放著個人,從頭到腳蒙著白布。顧雲周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人,一步步走過去,臉上沒有表情,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。走到床前,垂眼望著人頭的部位,他半天沒有動手。半晌過後,他像是下了決心,俯下/身,伸出雙手將床單掀了起來,床單下的人臉露了出來,很美的一張臉,可惜,沒了生氣。

顧雲周定定地望著那張睡著了一樣的臉,仿佛被施了定身術,眼睛都不眨一下。你解脫了,他在心裏問床上的人,我呢?沒有人回答,他也不需要回答。

“玉娉。”過了一會兒,他輕輕喚了床上人一聲,喚過之後,又看了對方一會兒,他眨了下眼,從鼻子裏重重呼出一股子氣,然後,重新放好床單,轉身離去。

“我媽怎麽樣?”據說發現妻子自殺時,母親當場驚得昏了過去。

“老太太沒事兒,和夫人一起送過來的,搶救完了送到病房去了,醫生說再觀察幾個小時就能出院了。”家裏的保姆周姐跟在顧雲周身後,和顧雲周一起往電梯間走。

“通知姚家了嗎?”顧雲周的步速很快。

“通知了,不過太太家裏人說,親家去外地開會了,親家母和親家妹妹去國外旅游了。”周姐個子矮腿短,為了跟上顧雲周,幾乎要小跑。

顧雲周深呼吸,還真會挑時候。二人來到電梯間外,“幾樓?”他問母親住幾樓。

“五樓。”周姐連忙回答。

顧雲周沈著臉按下了電鈕。腦子裏,丁悅容在書店裏的臉一閃而過,除了丁悅容的,還有賈建國的。叮的一聲,電梯來了,顧雲周整肅身心,在電梯門洞開的下一刻,邁步走了進去。

丁悅容在家報喜,顧雲周去醫院料理喪事,與此同時,賈建國開著他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輝騰,前往一家大型超市。作為一名沒老婆沒女朋友的外地單身漢,他一周去一次大型超市,采購出差不多夠吃一周的各類食物。

一家外資大型超市裏,賈建國推著購物車,拿著事先寫好的食物清單,在食材豐富的超市裏,一樣一樣地尋找著,找到一樣,往車裏一扔,找到一樣,往車裏一扔。車,已是半滿。家裏沒米了,他推著車,找到賣米的地方,扯了個袋子,拿起小撮子,準備買點兒米。撮了沒幾下,他的電話響了。他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電話一看,電話上顯示兩個字“媽媽”。

“餵?媽啊。”賈建國接起電話,暫停了撮米的動作。

“兒子,你下周回來一趟。”電話裏,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,帶著點兒東北口音。

“啥事兒呀?”賈建國不自覺被他媽帶出了東北味。

“你回來吧,回來就知道了。”

“你要不說是啥事兒,我就不回去。”一個大媽推著車子過來,虛瞇著眼睛看了看掛在米桶上方的價格單,大概是沒看清,問賈建國,“這大米多少錢一斤?”

賈建國一心二用,斜眼掃了眼大媽,又翻起眼看了眼價位表,“三塊二。”

“你說啥?”賈建國的媽以為兒子在跟自己說話。

賈建國連忙解釋,“沒跟你說話。”

“那你跟誰說話呢?”

“我在超市買大米呢,有個人讓我幫她看看米價。”

裝米的袋子在賈建國這邊,大媽示意賈建國幫忙給扯個袋子,賈建國歪著脖子,將電話夾到耳邊,倒出手來給大媽扯袋子。

“餵?怎麽不說話了?”電話裏傳來質問。

“說啥呀?”賈建國拉出袋子,尋找著袋子與袋子之間的連接線。

“你下周回不回來?”

“我不說了嘛,你要不跟我說什麽事,我就不回去。”找到連接線,賈建國幹脆利落地扯下一個袋子,對大媽一點頭,將袋子遞了過去。

“你想氣死我是不是?”電話那邊怒了,聲音拔高了好幾度。

“我又怎麽氣你了?”賈建國拿起電話,將脖子恢覆了正常姿勢。

“我讓你回來,你不回來,還說沒氣我?”

“媽呀,”賈建國哀嘆,“我得工作啊,我得賺錢養活自己。”

“就你那破工作,幹不幹能咋的?”電話那邊連諷刺帶打擊的怒了,“你回來幫你爸幹,不比你幹那破攝影強!咱家的買賣還不夠你幹的呀?啊?你說你爸成天累個半死,你個當兒子的一點兒也不知道心疼,白養你了!”

“小華和向傑不都幫我爸幹呢嗎?”小華是賈建國沒有血緣的妹妹,向傑是小華的丈夫,二人是大學同學,都是學農的。

“他倆和你能一樣嗎?”

超市裏人來人往,買米的也不少,賈建國站在米袋子旁邊,打電話時,好幾個人要來扯米袋,賈建國索性推著車子走了,“媽,你說吧,你是不是又想讓我回去相親了?”他決定單刀直入,他媽讓他回去相親不是一回兩回了,每回母子倆都要因為這件事,在電話裏大吵一架。

電話那頭沈默了一秒,急切又歡喜地出了動靜,“兒子呀,這回這個可好了。家裏是省城的,獨生女,她爸是醫大腦外科的大夫,她媽是省實驗的老師,她本科是吉大商學院的,在英國念的碩士,比你小三歲……”

耐著性子聽到這裏,賈建國實在聽不下去了,一手拿電話,一手撓了撓眉毛,“媽呀,”電話那邊還在說,於是他提高了聲音,“媽——,別說了,我現在就明確告訴你,我是不會回去的。”

“人家是海歸!”

“她就是小美人魚我也不回去!”此言一出口,頓時招來了幾名顧客的註目。

“你是不是想氣死我!我告訴你,你今年要是再不結婚,你就等著給你媽收屍吧!”電話那邊的賈母坐在沙發上,氣得太陽穴怦怦直跳。

賈建國嘆了口氣,“你是不是就想要個兒媳婦?”

“對呀,我有錯嗎?”賈母悲從中來,聲音都哆嗦了,“你說你,眼瞅就三十了,咱家這些三親六顧,像你這麽大的,哪還有沒結婚的?你二姨家的小濤,比你還小兩歲呢,孩子都倆了。鄰居一見著我就問,一見我就問,你家大國有沒有對象呢,啥時候結婚呀?我都不好意思出門,你知不知道!”

“你見著兒媳婦準備給啥見面禮呀?”賈建國把車推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,語氣輕快地問。

賈母警覺了,“啥意思?你有人了?”

“啊,有了。”

賈母頓時來了精神,“真的假的,你可別騙我?”

賈建國看著車裏的貨,“騙你幹啥?剛認識一個,張楠給介紹的,人挺好的,家也挺好的,過兩天去她家,要是她爸媽能看上我,沒準以後她就是你兒媳婦了。”

一聽這話,賈母頓時來了精神,“她多大歲數啊,哪兒人啊,幹啥的,她家是幹啥的?她恨不能順著電波立時出現在兒子身邊。

“比我小一歲,出版社的編輯,獨生女,她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,她爸她媽,還有她姥爺都是大學教授,不比你那海歸差吧?”

賈母心花怒放了,“不差。兒子,你好好表現,去她家的時候,多買點兒東西。對了,你跟沒跟她說咱家的買賣,還有咱家在S城的別墅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咋不說呢?別讓人看不起咱們,以為咱們是農村人,窮嗖嗖的。”

“我心裏有數,你別管了。”說實話,賈建國有點矛盾,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和丁悅容說實話。是,他不但有車,還有房,而且車和房還都不錯,可這些嚴格說來都不是他的,是他爸的。雖然,車和房都在他的名下,可是,錢是他爸出的。在他看來,這並沒有什麽可值得炫耀的。唯一可以讓他擡頭挺胸說得出口的,就是他的攝影技術。再說,是假結婚,又不是真結婚,假結婚有必要把實底都交出去嗎?他有點兒拿不準。

賈母又問又囑咐,足說了二十多分鐘,末了,她下達指令,“要是她家同意了,你跟媽說一聲,媽好準備準備。”

“準備啥呀?”

“見面禮呀!媽去年在法國買了個貂兒,你要是覺得拿不出手,媽去年在法國還買了個表……”

賈建國一個頭兩個大,“媽呀,這事咱以後再說,行不?我現在想上趟廁所,憋不住了。”

傍晚時分,丁悅容給賈建國發了條短信,問他周二晚上方不方便?如果方便的話,她父母想請他去她家吃個便飯。短信過來時,賈建國正坐在自己租的兩室一廳小公寓裏,對著電腦,聚精會神地修片子。別墅離攝影工作室太遠,而且,他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在S城有別墅。

手機就放在電腦旁,聽到短信聲,賈建國漫不經心地拿過手機,點了進去。看完短信內容,他運指如飛,很快回覆過去,“收到,沒問題。我媽今天來電話,第N次逼婚,我說我有女朋友了(你)。我媽說要是你家人認可我,就讓我告訴她,我想她可能會讓我帶你回家,或者她過來看你。”

丁悅容感到了巨大的壓力,飛快回過去,“我覺得我讓你騙了。”

賈建國感到莫名其妙,“我騙你什麽了?”

“其實,你只是順帶手的幫我,你要找個人幫你敷衍你媽才是真的。”

賈建國不打算就這一問題跟丁悅容爭論,“客觀來講,咱倆是互助。我幫你,你幫我。你好,我也好。我好,你也好。”

丁悅容回了他一個白眼的圖標。

很快,賈建國又發來一條信息,“對了,你喜歡貂兒,還是表?”

這回,輪到丁悅容莫名其妙了,發了個問號回去。

賈建國解釋,“我媽說要給你準備見面禮,不知道你喜歡貂兒,還是表?”

丁悅容忽然想起某年央視春晚,宋丹丹穿了件翠綠色的貂絨大衣,很美地顯擺,“名牌兒,有錢。”她笑著發出了回覆,“我喜歡葡萄汁兒。”她故意按著賈建國的發音習慣,把葡萄汁打成了葡萄汁兒。

賈建國看到回覆樂了,快速打出回覆發了回去,“這媳婦好養活。”他以為一場對話應該到此結束了,沒想到還有下文。很快,手機裏又來了短信,一看,還是丁悅容的,“我問你件事,很嚴肅。所以,你要認真回答。”

“知道了,問吧。”賈建國仿佛看到了丁悅容板起的面孔,於是,他不由得也板起了面孔。

“如果,我們不是假結婚,而是真的相親,今天,你會相中我嗎?”

賈建國很認真地想了下,然後作出了答覆,“會。你本人和你的身世背景都很好。我呢?”他乘機反問,“如果許慧把我介紹給你當男朋友,你幹嗎?”

丁悅容的回答很痛快,“不幹。”

“為什麽?”賈建國的自尊心受傷了。

丁悅容直截了當地告訴他,“我心裏有別人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賈建國快速回了三個字過去,心裏竟是生出了一絲失落感。

深夜,顧雲周坐在自己臥房的小沙發裏,手邊放著一杯紅酒,手裏拿著妻子留下的遺書,皺眉看著。遺書一共有兩封,一封是寫給娘家人的,很簡短,就是跟娘家人說對不起,她不想活了。與顧雲周無關,顧雲周對她一直很好,是她自己覺得活著累,活著沒意思,讓娘家人不要為難顧雲周。

另一封是寫給顧雲周的,這封遺書也不長,只是簡單地對顧雲周說,她愛的那個人前些日子在紐約出車禍離開了人世,所以,她也沒有必要再在這個世上呆下去了,她要去找他。這樣,對顧雲周來說,也是一種解脫,終於可以結束他們名不符實的婚姻。她去找她的愛人,顧雲周也可以去找他的幸福,他們再也不用辛苦地在人前裝恩愛。

放下遺書,顧雲周擡起眼,望向不遠處的豪華雙人大床,臉上不見一絲表情。

過了幾天,又到周末,賈建國提著大包小裹走進了丁家的防盜門。賓主雙方經過一番親切詳盡地交談,丁家三位家長,尤其是丁悅容的外公,對賈建國極為滿意。在丁家用過豐盛的晚餐,賈建國腆著撐圓的肚子告辭離去,老教授拉著賈建國的手,一個勁兒地叮囑,“有空常來啊。”

從丁家出來,賈建國一邊開車,一邊開了藍牙給他媽打電話,“媽,我去我對象家了,剛從她家出來。”

賈母一直焦急地等著他的電話,聽聞此言,連忙問,“咋樣?她家人啥意見啊?”

“你猜?”

“我猜個屁,趕緊說。”

“媽你咋這麽不文雅呢,還董事長夫人呢。”前方的信號燈變成了紅燈。

“跟你用不著文雅,快說!”

“你兒子長這麽招人稀罕,誰能不願意呀?”賈建國慢慢將車停下來。

賈母一聽,樂得心都快從腔子裏飛出來了,“她家人同意了?”

“同意了。”

賈母笑得合不攏嘴,“兒子,你可算救了媽一條命了。內啥,你啥時候帶她回來一趟,媽想看看她。”

信號燈變成了綠燈,賈建國緩緩踩了油門,“沒時間,我工作忙,她工作也忙,再說我倆剛處,你著啥急啊,早晚有讓你看著的時候。”

賈建國走後,丁悅容和媽媽在廚房收拾碗筷,丁爸爸陪外公看電視。丁家是開敞室廚房,跟客廳是連在一起的,丁悅容和母親廚房說話,丁爸爸和外公聽得一清二楚。

“我看小賈人蠻好的。”丁媽媽接到丁悅容遞來的盤子,放在水龍頭下又刷又抹。

“誒,確實蠻好的,”丁爸爸表示認同,“人高高大大,精精神神的,還很有禮貌,你得好好謝謝你同事。”

外公坐在沙發上,中氣不足地附和,“小夥子一看就是實在人,我喜歡。妞妞啊,你可要好好把握啊。”

丁悅容把盤子裏的剩菜掃到垃圾桶裏,笑盈盈地回過頭,“知道了。”

家人對“金城武”的評價,令她提起的心放下不少。她把手中的盤子遞給母親,如果,她在認識那個人之前認識“金城武”,也許她會喜歡他吧。可是……

收拾完碗盤,丁悅容回到自己的房間,拿起手機,想要看看第二天的天氣,發現有條新微信,點進去一看,是自己一位大學室友發的,這名室友畢業去了外地,上大學時兩人關系特別好,現在關系也很好。室友告訴她,據可靠消息,就在前幾天,她的前男友顧雲周成鰥夫了。

丁悅容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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